在过去的几年里，“金融影响者”已经成为一种全球现象。疫情的肆虐提升了Z世代对个人理财和投资的兴趣，但与传统理财顾问相比，他们显然更倾向于从Instagram和TikTok等社交平台获取理财建议。
在这种趋势下，理财公司也趁势让网红KOL“推销”自己的产品和服务，从而为年轻投资者打开市场。但也有专家警告称，网红首先缺乏系统的金融知识，其次“带货”是为了增加自身利润。无法保证他们的建议是否可靠。
作者|布尔肖特
编辑| DR
标题图片封面| 《东方华尔街》
在中国香港，追逐新资金的热情正在流动。
每天，香港红磡与西区海底隧道入口之间的车流十分密集。抬头可见JPEX的巨幅广告，这是一座八九层的加密货币交易中心，像手机贴膜一样覆盖在一座老工业建筑的外墙上。
香港街头的JPEX宣传海报。 （图/JPEX网站）
绿白背景呈现出科技元素的想象，与建筑诞生于上世纪经济繁荣时期的年代感形成微妙的对比；比交通标志显眼数倍的广告文案，似乎传达出一种距离感。其野心比文字所表达的要疯狂数倍。
近三年来，铜锣湾、尖沙咀等商场也贴满了类似JPEX的户外广告，“公链链接未来”等标语随处可见。就像过去的股票、房地产一样，大家都在试图搭上Web3时代的快车，在买卖的瞬间创造出令人垂涎的“财富神话”。
但历史再次重演。正如1987年、1997年、2008年给世人开的玩笑一样，Web3再次让大众重温了从酝酿到繁荣、从繁荣到崩溃的残酷。 9月，香港警方以涉嫌“串谋诈骗”立案调查JPEX。截至目前，已有超过2,500人举报被骗，涉案金额达15.6亿港元。媒体形容这是“香港历史上最大的金融诈骗案”。
新时代的财富神话已经一落千丈，在白天的城市中留下了空洞的回声。
犯罪：神话是如何崩溃的？
林佐面色憔悴。在闪烁的百叶窗包围下，林佐被警方从中环一栋写字楼带出来协助调查。他的眼神完全没有了以前在网络上的那种张扬的光彩。
林佐是香港当地的网红。曾在香港担任执业大律师及保险经纪人。他在Instagram 上拥有约15 万粉丝，是这起JPEX 欺诈案中公众最熟悉的面孔之一。
在外界看来，林佐与JPEX关系密切。高调宣布加入币圈后，他经常在网上宣传JPEX，并为粉丝在平台开户提供优惠码。林佐也自称是JPEX的“合伙人”。他曾晒出一张自己在JPEX一个月内赚取74.5万港元现金收入的截图，形容“比以前做保险赚的多了N倍”。 N次）”。
林佐在Instagram上晒出了自己的收入。 （图/林佐个人社交媒体）
JPEX成立于2020年，距今仅3年时间，但势头一直强劲。与许多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一样，JPEX提供以太坊、比特币和USDT（美元稳定币，相当于美元）等金融产品，并承诺年化收益率高达19%。
然而，这样的“馅饼”显然是不现实的：去年，全球许多承诺同样回报的数字资产机构都破产了。 JPEX的信心从何而来？
如此强硬、夸张的宣传自然引起了香港监管部门的关注。今年6月起，香港正式实施数字资产监管新规，要求交易平台必须申请牌照才能继续提供业务服务。但到目前为止，只有两家机构获得香港证监会发牌，不少无牌交易平台仍照常运营，JPEX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明目张胆”也为犯罪埋下了导火索：
9月13日，证监会公开点名警告JPEX，称其未获得牌照，平台本身以及“向香港公众积极推广JPEX的人士和交易所”涉及至少六起案件可疑的商业行为。次日，有用户发现平台提现限额被限制为1000 USDT，且最高需要支付999 USDT的手续费。用户质疑，这不是等于变相停止提币吗？
被证监会点名后，JPEX迅速遭遇“天价”提现手续费。 （图/JPEX截图）
JPEX对此予以否认，仅表示这是针对证监会声明进行的业务调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用户发帖提现失败，证监会宣布JPEX涉嫌诈骗，并将案件移交警方跟进。
几乎与此同时，JPEX表示资金已被第三方锁定，并将“删除理财页面上的所有交易”。
9月18日，香港警方发起行动，突击搜查多家加密货币交易店（OTC），逮捕林佐等4男4女。警方表示，随着调查的深入，除了最先抓获的OTC成员外，他们正在逐步瞄准该组织的核心人物。
截至10月9日，这起诈骗案涉案人数已增至28人，不排除还会有更多人被捕。
该案负责人指出，JPEX以不合理回报吸引用户投资后，任意控制提现费用，导致大量用户无法取回资产，从而实施欺诈行为。其发行的代币JPC流动性极低，只能在自己的平台上使用，“根本不值钱”。
2023年9月12日，活动海报在JPEX官网发布。 （图/JPEX网站）
据JPEX官网介绍，该平台运营总部位于阿联酋迪拜。它声称在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受到监管。不过，迪拜监管机构发表声明称，JPEX并未在当地注册和监管。而且，据当地媒体《香港01》调查显示，JPEX在多个国家的法人身份和办公地点从未公开，疑似都是空壳公司。
警方目前调查的重点之一是追踪JPEX用于收取加密货币的电子钱包，追回被骗者的数字资产。但目前来看，恢复过程依然困难重重。首先，涉及电子钱包数量较多；其次，加密货币在电子钱包和交易平台之间快速转移；第三，电子钱包本身的匿名性加剧了这些问题。增加了警方侦查的难度。
诈骗：难以防范的诈骗
事实上，香港市民对加密货币诈骗并不陌生。
早在2015年，当地电视节目《警讯》就向观众介绍了当时流行的比特币诈骗案：诈骗者利用巨额回报说服受害者参与“挖矿”，并帮助他们转售挖出的加密货币。赚取利润以赢得他们的信任。当受害人放松警惕时，骗子就会看准机会，关上门，收了钱就走。
JPEX的犯罪思维也没有脱离这个基本的欺诈公式。但面对年轻的Z世代，它又增加了一些新的手段。 —— 首先，JPEX愿意花钱做宣传。近三年来，陆续招募各类明星、艺术家、网红KOL进行宣传推广氛围；其次，JPEX还在人员密集的场所购买大型户外广告。商场、地铁、公交车车身都是它的传播阵地。
比如“大湾区一哥”张智霖就曾为JPEX拍摄过品牌宣传视频。事件发生后，张智霖经纪公司发表声明澄清，两人已于去年9月终止合作。
其他与JPEX有过代言合作的还有香港艺人马飞、庄思敏等明星，以及台湾网红陈零九等。一些被骗的人表示，正是因为“看到JPEX举办了不同的活动，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代言人”，才放下了戒备。
这种情况并非独一无二。在过去的几年里，“金融影响者”已经成为一种全球现象。疫情的肆虐提升了Z世代对个人理财和投资的兴趣，但与传统理财顾问相比，他们显然更倾向于从Instagram和TikTok等社交平台获取理财建议。
在这种趋势下，理财公司也趁势让网红KOL“推销”自己的产品和服务，从而为年轻投资者打开市场。但也有专家警告称，网红首先缺乏系统的金融知识，其次“带货”是为了增加自身利润。无法保证他们的建议是否可靠。
有受害人表示，JPEX在港铁站投放大量广告，混淆了他们的判断。他们表示，能够在政府旗下的公共交通系统中推广，无疑是JPEX信誉的证明。
2022年在港铁站推广JPEX。（图维基百科）
有评论指责港铁公司成为“JPEX最强宣传平台”，而JPEX也在官网上淡定地将港铁公司及其位于澳大利亚悉尼的合资公司MTS列为“合作伙伴”。
如果说明星代言、无孔不入的广告宣传是本次JPEX诈骗案的“香港特色”，那么利用兑换店招募用户则堪称该案的“独家创新”。
疫情期间，兑换店在香港大街小巷疯狂扩张。任何走进商店的人都可以通过现金或转账方式买卖加密货币。例如，被捕的加密货币网红林佐和陈毅开设了自己的兑换店。该案的许多受害者表示，他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了解并购买加密货币的。
JPEX将与这些币圈名人合作，通过举办实体讲座、撰写文章、拍摄短视频、组织投资社区等方式，吸引被骗者到兑换店购买USDT，然后引导他们以以下形式充值到JPEX：定期存款并投资于JPEX发行的平台代币JPC和游戏代币JPP。
一位第一次接触加密货币的受害者回忆，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赚了超过2000万港元。 “每个KOL都在响应同一个口号，‘All in JPC’、‘JPC to the Moon’。这真是洗脑。”他每个月都在不断增加仓位。他尝试最多的是每月10万港元，总投资达40万港元。
JPEX 在香港电车上的促销活动。 （图/JPEX网站）
受骗者认为自己“贪婪”。他表示，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他总是抱着侥幸心理。直到中国证监会发出警告时，为时已晚。
信心：愿景与实践之间
事件发生后，中国证监会行政长官梁凤仪建议公众警惕庞氏骗局，投资受监管平台。香港数字资产授权协会也发表声明称，该案“再次清楚地表明了不受监管（或监管不充分）的虚拟资产平台所带来的风险”。
目前，香港警方仍在全力追查JPEX案件的幕后主使，但留给公众的问题远不仅仅是有牌与无牌的冲突。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如何重建对虚拟资产乃至Web3的信心，更重要的是，还存在技术愿景与商业实践之间的矛盾。
据市场研究公司Polaris Market Research预计，2022年全球加密货币市场规模将达到21.9亿美元。加密货币显然已经成为现代金融市场中一股不可忽视的暗流。但现阶段，加密货币就像一棵被强行推广的稻苗，屡屡被滥用为投机骗局。
最臭名昭著的例子之一无疑是由保加利亚女性Ruya Ignatova 创立的OneCoin。 OneCoin 声称能够取代比特币。通过创建庞大的传销网络，维卡币在2014年至2015年间赚取了40亿欧元的收入，但实际上它一文不值，并给全球数百万人造成了损失。
2016 年，保加利亚索非亚一座办公楼门上的OneCoin 公司徽标。（图片/维基百科）
去年11月，估值320亿美元的全球第二大加密货币交易中心FTX宣布破产，这是又一个惨痛的教训。高达90亿美元的资金缺口不仅导致大量投资者血本无归，还引发了公众对加密货币和Web3的信任危机。加密货币总市值也从高峰期暴跌，缩水超过2万亿美元。
奇点大学创始人Peter Diamandis 认为，当前加密货币的混乱是任何颠覆性新技术诞生时都不可避免地经历的混乱。技术乐观主义者认为，就像近30年前的互联网泡沫一样，加密货币最终将转变为一场持久的技术革命。正如Facebook 改变了社交网络、苹果改变了智能手机一样，加密货币仍有望重塑未来。
回到Web3的技术理念，它试图通过区块链技术实现更高程度的“用户自治”，从而形成新的互联网生态系统。这一愿景的实现需要大量技术创新的支撑。当基础设施成熟时，各种Web3应用程序可以蓬勃发展并衍生出新的商业模式。
现实情况是，目前Web3可以实现的应用场景很少，很多项目只能专注于最容易实现的“炒币”。加密货币交易中心也成为Web3建设不可避免的基础设施。从实践角度看，只有健全、系统的监管才能保证加密经济的有序发展，否则只能任其消亡、消亡。
去年10月底，香港政府发布《有关香港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号文，明确表示将建设全球数字资产中心和Web3中心；今年年初，香港政府大张旗鼓地推出高端人才通行证计划，抢夺Web3企业和人才； 8月，香港政府再接再厉，发放首张加密货币交易中心牌照，规范代币交易，被视为香港决心吸引新增长动力的重要信号。
新加坡街景。 （图/pixabay）
与香港类似，新加坡也热情拥抱数字资产。然而，在FTX倒闭后，新加坡的态度发生了180的转变。据媒体报道，新加坡约24万人因该事件遭受经济损失，而新加坡政府控制的投资机构淡马锡对FTX总计2.75亿美元的投资也付之东流。
新加坡副总理兼财政部长黄循财明确表示，将不再容忍加密货币投机行为，并将加强监管。他强调，新加坡未来将更加注重数字资产的负责任创新（Responsible Research Innovation）而不是纯粹的投机交易。
除了香港和新加坡之外，迈阿密、釜山、伦敦、迪拜等城市也公开表示正在争夺“加密货币之都”。各地城市都在试图通过政策红利吸引企业和人才落户。更加开放的监管环境或许是一大优势，但更重要的是建立一个相对稳定、遵守游戏规则的商业生态系统。
对于Web3的信徒来说，未来可能仍然充满变数，但时间总会找到答案。
校对：邹伟云、操作：卢子睿、排版：沉早辉
